诗文库 正文
春秋论(五) 宋末元初 · 吕大圭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三九、春秋五论
学《春秋》者,舍三《传》无所考,而士之有志者,类欲尽束三《传》,独抱遗经,岂非以其互相牴牾,更相矛盾,而不一其说乎?窃尝思之,《左氏》熟于事,而《公》、《谷》深于理。盖左氏曾见国史,故虽熟于事而理不明。《公》、《谷》出于经生所传,故虽深于理而事多缪。二者合而观之可也。然《左氏》虽曰备事,而其间有不得其事之实;《公》、《谷》虽曰言理,而其间有害于理之正者,不可不知也。盖《左氏》每述一事,必究其事之所由,深于情伪,熟于世故,往往论其成败,而不论其是非,习于时世之所趋,而不明乎大义之所在。周郑交质,而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论宋宣公立穆公,而曰「可谓知人矣」。鬻拳强谏,楚子临之以兵,而谓鬻拳为爱君。赵盾亡不越境,返不讨贼,而曰「惜也,越境乃免」。此其皆不明理之故,而其叙事失实者尤多。有如楚自得志汉东,骎骎荐食上国,齐桓出而攘之,晋文再攘之,其功伟矣,此孟子所谓彼善于此者。然其所以攘楚者,岂能骤举而攘之哉?必先剪其手足,破其党与,而后攘之易耳。是故桓公将攘楚,必先有事于蔡。晋文将攘楚,必先有事于曹、卫。此事实也,而《左氏》不达其故,于侵蔡则曰为蔡姬故。于侵曹伐卫,则曰为观浴与块故。此其病在于推寻事由,毛举细故,而二公攘夷安夏之烈皆晦而不彰。其他纪年往往类此。然则《左氏》之纪事固不可废,而未可尽以为据也。宗《左氏》者,以为丘明受经于仲尼,所谓好恶与圣人同者。然《左氏》大旨多与经戾,安得以为好恶与圣人同乎?观孔子所谓「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乃窃比老彭之意,则其人当在孔子之前。而左氏传《春秋》,其事终于智伯,乃在孔子之后。说者以为与圣人同者为左丘明,而传《春秋》者为左氏,盖有證矣。或以为六国时人,或以为楚左史倚相之后,盖以所载「虞不腊」等语,盖秦人以十二月为腊月,而左氏所述楚事极详,盖有无经之传,而未有无传之经,亦一證也。若夫公、谷二氏,固非亲受经者,其所述事多是采之传闻,又不曾见国史,故其事多谬误。略其事而观其理,则其间固有精到者,而其害于理者亦甚众。此尤致知者之所宜知,而深辨之也。《公羊》论隐、桓之贵贱,而曰「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夫谓子以母贵可也,谓母以子贵可乎?推此言也,所以长后世妾母陵僭之祸者,皆此言基之也。《谷梁》论世子蒯聩之事,则曰「信父而辞王父,则是不尊王父也,其弗受,以尊王父也」。夫尊王父可也,不受其父命可乎?推此言也,所以启后世父子争夺之祸者,未必不以此言藉口也。晋赵鞅入于晋阳以叛,赵鞅归于晋,公谷皆曰「其言归何,以地正国也」。后之臣子有据邑以叛,而以逐君侧之小人为辞者矣。公子结媵妇,遂盟,《公羊》曰「大夫受命不受辞,出境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则专之可也」。后之人臣有事异域,而以安社稷、利国家自诿者矣。祭仲执而郑忽出,其罪在祭仲也,而《公羊》则以为合于反经之权,后世盖有废置其君如奕棋者矣。圣人作经,本以明其理也,而传者学不知道,妄为之说,而是非易位,义利无别,其极于下之僭上,卑之陵尊,父子相夷,兄弟为雠,为大臣而称兵以向阙,出境外而矫制以行事,国家易姓,而为其大臣者反以盛德自居而无所愧,君如武帝,臣如隽不疑,皆以《春秋》定国论而不知其非也。此其为害甚者,不由于叙事失实之过哉!故尝以为三《传》要皆失实,而失之多者莫如《公羊》。何、范、杜三家各自为说,而说之缪者莫如何休。《公羊》之失既已略举其二,而何休之缪为尤甚。元年春王正月,《公羊》不过曰君之始年尔,何休则曰《春秋》纪新王受命于鲁。滕侯卒不日,不过曰滕微国,而侯不嫌也,而休则曰《春秋》王鲁,托隐公以为始。黜周王鲁,《公羊》未有明文也,而休乃唱之,其诬圣人也甚矣。《公羊》曰:「母弟称弟,母兄称兄」。此其言已有失矣,而休又从为之说曰:「《春秋》变周之文,从商之质,质家亲亲,明当亲厚于群公子也」。使后世有亲厚于同母弟也,而薄于父之枝叶者,未必不由斯言启之。《公羊》曰:「立子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此言固有据也,而何休乃为之说曰:「嫡子有孙而死,质家亲亲先立弟,文家尊尊先立孙」。使后世有惑于质文之异,而嫡庶互争者,未必非斯语祸之。其释会戎之文则曰:「王者所不治也,录戎来者勿拒,去者勿追也」。《春秋》之作本以正夫内外之分,乃谓之王者不治,可乎?其释天王使来归赗之义则曰:「王者据土与诸侯分职,俱南面而治,有不纯臣之义」。《春秋》之作本以正君臣之分,乃谓有不纯臣之义,可乎?隐三年春二月己巳日有食之,《公羊》不过曰「记异也」,而何休则曰:「是后卫州吁弑其君。诸侯初僭」。桓元年秋大水,《公羊》不过曰「记灾也」,而休则曰:先是,桓篡隐,与专易朝宿之地,阴逆与怨气所致。而凡地震山崩,星雹雨雪,螽螟彗孛之类,莫不推寻其致变之由。考验其为异之应,其不合者必强为之说。《春秋》纪灾异,初不说其应,曾若是之琐碎磔裂乎?若此之类,不一而足,凡皆休之妄也。愚观三子之释传,惟范宁差少过。其于《谷梁》之义,有未安者,辄曰「宁未详」,盖讥之也。而何休则曲为之说,适以增《公羊》之过耳。故曰范宁,《谷梁》之忠臣;何休,《公羊》之罪人也。
春秋五论(五) 南宋 · 蔡沆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五九、复斋公集
学《春秋》者,舍三《传》无以考其成,而士有志者,类欲尽束三《传》,独抱遗经,岂非以其互相牴牾而不一其说乎!窃常思之,《左氏》熟于事,而《公》、《谷》深于理。盖左氏曾见国史,而公、榖乃经生也。惟其曾见国史,故虽熟于事而理不明;惟其出于经生所传,故虽深于理而事多谬妄;二者合而观之可也。《左氏》虽曰备事,而其间有不得其事之实;《公》、《谷》虽曰言理,而其间有害于理之正;此又学者不可不知也。《左氏》每述一事,必究其事之所由,深于情伪,熟于时世,往往论其成败,而不论其是非,习于时世之情伪,而不明其义之所在。周、郑交质而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宋宣立穆而曰「可谓知人矣」,鬻拳谏楚子临之以兵而曰「爱君之至也」,赵盾杀君,出不越境,返不讨贼,而曰「惜也,越境乃免」,此皆知其事而昧于理者尤多。楚自得志汉东,骎骎然荐食于中国,齐桓既攘之,晋文又攘之,其功伟矣,此正孟子所谓彼善于此则有之矣,齐桓、晋文岂能骤举而攘之哉!必先剪其手足,使无所助,而为犄角之势。是故桓公将攘楚,必先有事于蔡;文公将攘楚,必先有事于曹、卫,此事实也。而左氏不达其故,于侵曹伐卫之书,则曰「重耳出奔,曹卫皆不礼焉」,推寻事由,毛举细故,而二公攘夷安夏之义不明,而功罔昭矣。其他纪事往往类此。然则《左氏》之纪事固不可废,而未可尽以为据也。宗《左氏》者以为丘明受经于仲尼,所谓好恶与圣人同矣。然《左氏》大旨多与经戾,安得以为好恶与圣人同乎!观孔子所谓「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乃窃比老彭之意,则其人当在孔子之前;左氏传《春秋》,其事终于智伯,乃在孔子之后。说者以为与圣人同者为左丘明,而传《春秋》者为左氏,盖有其证。或以为六国时人,楚左史倚相之后,所以载虞不腊等语。秦尝以十二月为腊月,而《左氏》所述楚事极详,盖有无经之传,而未有无传之经,亦一证也。若夫公、谷二氏固非亲受经者,其述事皆得之传闻,又未曾见国史,故其事多谬误,略其事而观其理,其间固有精粗之不同,然害于理者亦甚众,此欲致知者之所宜明白而深辩之也。《公羊》论隐、桓之贵贱而曰子以母贵,妾母以子贵。夫谓子以母贵可也,谓母以子贵,可乎?推此言也,所以长后世妾母凌僭之失,未必非此言基之也。《谷梁》论世子蒯聩之事则曰信父而辞王父,则是不尊王父也。夫尊王父命不可,而曰信父可乎?推此言也,所以启后世父子争夺之祸,将以此为藉口也。赵鞅入于晋阳以叛,及后归于晋国,则是以臣而叛君也,而曰以地正国,可乎?后之臣子有据邑以叛主君,称兵向阙,以诛君侧之恶人为辞者,未必不由此言阶之也。公子媵陈人之妇于鄄,遂及齐侯、宋公盟,《公羊》曰大夫受命不受辞,出境有可以安国家、利社稷则专之可也,后之人臣有生事于境外,私相交誓,而以其国白委者矣。纪侯大去其国,圣人盖与之,则曰为襄公讳也。襄公复九世之雠,《春秋》大之,后世盖有穷兵黩武而报复之无已者取法焉。祭仲执而郑忽出,其罪在祭仲,《公羊》则曰祭仲贬损,反经之权,后世盖有废置其君如奕棋者矣,其视君臣之伦何如也!圣人作经,本以明理也。自传者学不知道,妄为之说,而是非易位,义利无别,其极于下之僭上,卑之凌尊,父子相夷,兄弟为仇,为臣而称兵以向阙,出境而矫诏以行事,国家易姓,而其大臣者反以盛德自居而不知愧矣。君如武帝,臣如不疑,皆以《春秋》定国论,而不知其非,此其为害岂不甚于叙事失实之罪哉!愚尝以《公》、《谷》、《左氏》三传要皆有失,而失之多者莫如《公羊》;何、范、杜三家各自为说,而说之谬者莫如何休。《公羊》之失既已略举其一二,而何休之谬为尤甚。「元年,春,王正月」,《公羊》不过曰「君之始年尔」,而何休则曰《春秋》记新王受命。于鲁滕侯卒,公羊不过曰滕微国而侯不过嫌也,而何休则曰《春秋》主鲁,记隐公以为始受命于王,滕子先朝,故褒之。黜周王鲁,《公羊》未有明文也,而何休乃倡之,其诬圣人也甚矣。公羊曰母弟称弟,母兄称兄,则其言已有失矣,何休又为之说曰:「《春秋》变周之文,从夏商之质,明当亲厚乎兄弟也」。使后世有亲厚于同母之兄弟,而薄于父之枝叶,非斯语坏之乎!《公羊》曰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其言已有失矣,何休为之说曰:「嫡子有孙而死则立孙,明当立子以贵也,兄死而不立孙」。使世有憾于质文之异,而紊嫡庶之分,昧立子之义,非斯语祸之乎!其释会戎之义,则曰夷狄之慕中国,来者勿拒,去者勿追也。《春秋》之作,本以正夷狄也,来勿拒、去勿追,可乎?其释天王使来归之义,则曰王俱南面而治,有不绝臣之礼。《春秋》之作,本以尊天王也,谓之有不绝臣之礼,可乎?隐三年春王三月己巳,日有食之,《公羊》不过曰「记异也」,何休则曰是后卫州吁弑其君完之变,诸侯初僭。元年秋大水,公羊不过曰「记灾也」,何休则曰先是桓篡隐,与专易朝宿之地,阴逆怨气所致也。凡地震、山崩、星电、雨雹、螽螟、彗孛之类,莫不推寻其致变之由,考验其为异之应,其不合者必强为之说。《春秋》记灾异,而其说不书,曾若是琐碎磔裂乎!若此之类,不一而足,此皆何休之妄也。观夫三子之释《传》,惟范宁之过少,于《公》、《谷》之义,有未安者,辄曰「宁未详」,盖讥之也;何休则曲为之说,适增《公羊》之过尔。故曰范宁,《公》、《谷》之忠臣;何休,《公羊》之罪人。沆尝谓罪人者固难逃后世之公议,而忠臣之名固后学所当景仰而企及者也。吁!揖逊之高风既未泯于后世,去就之有礼又无忝于前哲,使世人而皆贤,则世济其美,又何不可追先圣之芳踪,而标准乎万世哉!诚不敢僭言以断诸儒之是非,特辩正之,以开后学之迷惑,俾世之读麟经者,晓然知先圣夫子作《春秋》大义,在于抑邪说,正人心,扶三纲,植五常,内中国,外夷狄,尊三王之盛德,贱五霸之假借,以拯三极之道矣乎!
晦庵亭 宋 · 程鸣凤
押元韵
古来何物支乾坤,除四书外旁无门。
晦翁乘风游混沦,天宇扫扫浮云昏。
周程扶起周孔尊,只手闸断狂澜奔。
当时正气横八垠,犹尔不免遭群喧。
曾几何日班廷鸳,晓梦有栩枌榆村。
翁已仙去谁招魂,有亭渠渠波沄沄。
风烟苔径新屐痕,滕侯肯堂之弟昆。
溪山荏苒更寒暄,空馀碧树吟霜猿。
人间兴废谁能论,桑田可变海可翻。
翁之所恃无有焉,斯文不死道常存(清黄应昀道光《婺源县志》卷三七)。
奇布赋 孙吴 · 殷巨
出处:全晋文 卷八十一
维泰康二年,安南将军广州牧滕侯作镇南方,余时承乏,忝备下僚。俄而大秦国奉献琛来经于州,众宝既丽,火布尤奇,乃作赋曰:
伊荒服之外国,建大秦以为名。仰皇风而悦化,超重译而来庭。贡方物之绮丽,亦受气于妙灵。美斯布之出类,禀太阳之纯精。越常品乎意外,独诡异而特生。森森丰林,在海之洲。煌煌烈火,禁焉靡休。天性固然,滋殖是由。芽萌炭中,颖发烬隅。叶因焰洁,翘与炎敷。焱荣华实,焚灼萼珠。丹辉电近,彤炯星流。飞耀冲霄,光赫天区。惟造化之所陶,理万端而难察。燎无烁而不焦,在兹林而独昵。火焚木而弗枯,木吐火而无竭。同五行而并在,与大椿其相率。乃采乃㭊,是纺是绩。每以为布,不盈数尺。以为布帢巴,服之无斁。既垢既污,以焚为濯。投之朱炉,载燃载赫。停而冷之,皎洁凝白(《艺文类聚》八十五)。
皇伯嗣秀王师揆加食邑实封制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一六、《后乐集》卷三
门下:朕肃时禋祀,裒对神祇,稽经循大报之彝,练日得中辛之吉。祖功宗德,聿严升侑之仪;帝系皇支,咸在骏奔之列。眷言伯父,克相祲容,爰首锡于徽章,用答扬于景贶。诞敷明命,亶告治朝。具官某属近而行尊,身端而行饬。炳玉质金相之美,衍银潢璿萼之辉。父子象贤,袭王封于槜李;弟兄竞爽,绵世德于常华。宠光萃于一门,恩意隆于九族。骍旄茸纛,峻元戎节制之权;赤舄绣裳,视上宰班联之贵。甲第迩阙庭之邃,寿宫仍使领之荣。喜见仪刑,时趋表著。当总章之展采,率公族以侍祠。翼翼其邻,嘉乃温恭之度;雍雍以相,辅予陟降之容。迄用有成,以作尔祉,拓丰租于干食,加真采于圭腴。于戏!服冠履而祀明堂,东平实陪于汉礼;分脤膰而亲同姓,滕侯宜长于周盟。益追孝于前人,式永绥于令誉。可依前皇伯、奉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充万寿观使、嗣秀王,加食邑七百户,实封三百户,主者施行。
下符讨陈宝应 陈朝 · 陆琼
出处:全陈文卷十七
告晋安士庶,昔陇西旅拒,汉不稽诛,辽东叛涣,魏申宏略。若夫无诸汉之策勋,有扈夏之同姓,至于纳吴濞之子,致横海之师,违姒启之命,有甘誓之讨。况乃族不系于宗盟,名无纪于庸器,而显成三叛,舋深四罪者乎?案闽寇陈宝应父子,卉服支孽,本迷爱敬,梁季丧乱,闽隅阻绝,父既豪侠,扇动蛮陬,椎髻箕坐,自为渠帅,无闻训义,所资奸谄,爰肆蜂豺,俄而解印,炎行方谢,网漏吞舟,日月居诸,弃之度外。自东南王气,实表圣基,斗牛聚星,允符王迹,梯山航海,虽若款诚,擅割环珍,竟微职贡。朝廷遵养含弘,宠灵隆赫,起家临郡,兼昼绣之荣,裂地置州,假藩麾之盛,即封户牖,仍邑栎阳,乘华毂者十人,保弊庐而万石。又以盛汉君临,推恩娄敬,隆周朝会,乃长滕侯,由是紫泥青纸,远贲恩泽,乡亭龟组,颁及婴孩,自谷迁乔,孰复为拟?而苞藏鸩毒,敢行狼戾,连结留异,表里周迪,盟歃婚姻,自为唇齿,屈强山谷,推移岁时。及我彀骑防山,定秦望之西部,戈船下濑,克汇泽之南川,遂敢举斧,并助凶孽,莫不应弦推摧衄,尽殪丑徒,每以罪在酋渠,悯兹驱逼,所收俘馘,并勒矜放,仍遣中使,爰降诏书,天网恢弘,犹许改思,异既走险,迪又逃刑,诳侮王人,为之川薮,遂使袁熙请席,远叹头行,马援观蛙,犹安井底。至如遏绝九赋,剽掠四民,阖境资财,尽室封夺,凡厥仓头,皆略黔首,蝥贼相扇,叶契连踪。乃复逾超瀛溟,寇扰浃口,侵轶岭峤,掩袭述城,缚掠吏民,焚烧官寺,此而可纵,孰不可容?今遣沙州刺史俞文囧、明威将军程文季、假节、宣猛将军、成州刺史、甘他、假节云旗将军谭瑱、假节、宣猛将军、前监临海郡陈思庆、前军将军徐智远、明毅将军、宜黄县开国侯慧纪、开远将军、新除晋安太守赵彖、持节、通直散骑常侍、壮武将军、定州刺史、康乐县开国侯林冯、假节、信威将军、都督东讨诸军事、益州刺史余孝顷,率羽林二万,蒙冲盖海,乘跨沧波,埽荡巢窟,此皆明耻教战,濡须鞠旅,累从杨仆,亟走孙恩,斩蛟中流,命冯夷而鸣鼓,鼋鼍为驾,䡾阑方壶而建旗。义安太守张绍宾,忠诚款到,累使求军。南康内史裴忌、新除轻车将军刘峰、东衡州刺史钱道戢,并即遣人仗,与绍宾同行。故司空欧阳公,昔有表奏,请宣薄伐,遥途意合,若伏波之论兵,长逝遗诚,同子颜之勿赦,征南薨谢,上策无忘,周南馀恨,嗣子弗忝。广州刺史欧阳纥,克符家声,聿遵广略,舟师步卒,二万分趋,水扼长鲸,陆掣封狶,董率衡广之师,会我六军。潼州刺史李䐗、明州刺史戴晃、新州刺史区白兽、壮武将军脩行师、陈留太守张遂、前安成内史阙慎、前庐陵太守陆子隆、前豫章太守任蛮奴、巴山太守黄法慈、戎昭将军、湘东公世子徐敬成、吴州刺史鲁广达、前吴州刺史、遂兴县开国侯详、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散骑常侍、护军将军昭达,率缇骑五千,组甲二万,直渡邵武,仍顿晋安,案辔扬旌,夷山堙谷,指期掎角,以制飞走。前宣威太守钱肃、临川太守骆牙、太子左卫率孙诩、寻阳太守莫景隆、豫章太守刘广德,并随机镇遏,络驿在路。使持节、散骑常侍、镇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新建县开国侯法氍,戒严中流,以为后殿,斧钺所临,罪惟元恶及留异父子,其党主帅,虽有请泥函谷,相背淮阴,若能翻然改图,因机立效,非止肆眚,仍加赏氦擢其建晋士民,久被驱迫者,大军明加抚慰,各安乐业,流寓失乡,即还本土。其馀立功立事,已具赏格。若执迷不改,同恶趑起,斧钺一临,罔知所赦(《陈书·陈宝应传》,天嘉四年,命章昭达都督众军由建安南道度岭以讨宝应,并诏宗正绝其属籍,于是尚书下符。)。
论春秋变周之文(何休解)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七、《苏文忠公全集》卷三、《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九九 创作地点:四川省眉山市
三家之传,迂诞奇怪之说,《公羊》为多,而何休又从而附成之。后之言《春秋》者,黜周王鲁之学与夫谶纬之书者,皆祖《公羊》。《公羊》无明文,何休因其近似而附成之。愚以为何休,《公羊》之罪人也。凡所谓《春秋》变周之文从商之质者,皆出于何氏,愚未尝观焉。滕侯、薛侯来朝。齐侯使其弟年来聘。何休曰:质家亲亲。故先滕侯而加录齐侯之母弟。且夫亲亲者,周道也。先宗盟而后异姓者,周制也。郑忽出奔卫。《公羊传》曰:「忽何以名?春秋伯、子、男一也。词无所贬」。何休曰:「商爵三等,春秋变周五等之爵而从焉。《记》曰:「诸侯失地名」。而文十二年郕伯来奔,《公羊》亦曰:「何以不名兄弟?词也」。忽之出奔,其为失国,岂不甚明,而《春秋》独无贬焉。虽然,《公羊》何为而为此说也?《春秋》未踰年之君皆称子,而忽独不然,此《公羊》之所以为此说也。且《春秋》之书,夫岂一槩。卫宣未葬,而嗣子称侯以出会,书曰「及宋公卫侯燕人战」。郑忽外之无援,内之无党,一夫作难,奔走无告,郑人贱之,故赴以名,书曰「郑忽出奔卫」。卫侯未踰年之君也,郑忽亦未踰年之君也,因其自侯而侯之,因其自名而名之,皆所以变常而示讥也。且夫以例而求《春秋》者,乃愚儒之事也。孔子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又曰「郁郁乎文哉,吾从周」。由此观之,夫子皆有取于三代,而周居多焉。况乎采周公之集以作《春秋》,而曰变周之文者,吾不信也。
送滕玉霄张元朴管押地理书入都 宋末元初 · 方回
滕侯酒酣宇宙窄,长啸诗成鬼神泣。
谪仙后身今李白,一锦宫袍犹未得。
张侯乃翁官鼎轴,芸香家藏百万牍。
朝窗夜檠吟不足,政须天下书遍读。
四海万国天一家,东尽蟠木西流沙。
贡珍未贵贵图籍,卉服飓风穷岛涯。
玉堂众隽修国史,搜书北方遣名士。
若欲讲知南地理,亦合南州起才子。
所以滕侯暨张侯,联翩同作中原游。
夜静长虹贯明月,春风稳送江天舟。
张侯富贵素所有,相门会见鲁拜后。
滕侯遭遇夫岂偶,飘然掉臂奋空手。
金匮石室䌷瑶编,大书特书笔如椽。
成就尧典禹贡篇,不数班固司马迁。
跋义灵庙碑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三、《平园续稿》卷八、《益公题跋》卷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义灵庙者,滕侯栖神之所也。侯宣和间掾天台,适方寇鸱张,初为曲突徙薪之计,后收焦头烂额之功。正使二千石智勇过人,未必兼此二者,孰谓一户曹乃优为之!当时祠享,永世庙食,宜哉!庆元戊午年五月丁巳。
贺薛枢使极启(成都运司作) 南宋 · 李刘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七九、《梅亭先生四六标准》卷一六、《翰苑新书》续集卷三、《启隽类函》卷五二、《八代四六全书》卷八
颛席紫枢,均茵黄阁。仲虺居薛,宜登左揆之虚;皋陶谟虞,还倚右平之重。有常立武,无竞维人。恭惟某官学可帝师,材堪王佐。智周万物,炳蓍龟先见之明;节贯四时,凛松柏后凋之操。周旋三省两省之椽,练达一日二日之机。合文武以兼资,佩安危而注意。熙帝载,宅百揆,民具尔瞻;掌邦政,统六师,军则谁与。式端兵本,专领使权。匈奴款塞五原,固出干羽之舞;子房决胜千里,正须帷幄之筹。帝曰钦哉,相尊等耳。山有木而工则度,姑逊滕侯之先封;河如带而国永存,实自薛公之上计。伫膺帝眷,径位宰衡。某夙累一陶,尚驱六辔。挽武功原上之粟,觉心瘵而形疲;闻文德殿下之麻,叹形留而神往。
代回西外赵知宗不懬启 南宋 · 李刘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八六、《梅亭先生四六标准》卷二六、《翰苑新书》续集卷一四、《启隽类函》卷一四、《八代四六全书》卷一三
疏诏东平,展亲西外。王曰叔父,立爱始于家邦;汝作秩宗,受祉施于孙子。棣华韡韡,瓜瓞绵绵。恭惟某官大雅不群,为善最乐。箴规磨琢,蹈卫武之流风;忠义轮囷,粲刘向之封事。庸专纠合之任,助成睦族之仁。周之宗盟,谁若滕侯之长;唐之宰相,岂遗德裕之贤。某侧听涣扬,未遑旅贺。召伯分治,谅信如《麟趾》之诗;长卿倦游,愧莫续《兔园》之赋。
迩英春秋进讲 其一 夏曹伯来朝 宋 · 张九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九
臣九成曰:《书》曰:「六年五服一朝」。《记》曰:「诸侯之于天子也,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是诸侯朝王,礼也。今周王在上,曹文公不朝天王而来朝鲁,圣人书之,所以诛绝之也。考之《周官》,行人之职有曰:「凡诸侯之邦交,岁相问也,殷相聘也,世相朝也」。十一年,曹文公即位,其秋书曹伯来朝。壤地相接,讲信修睦,不忘先君之好,尚有合乎相朝之说。今十五年又来朝,其意何耶?臣试论之:周室不纲,诸侯不知尊王,而畏大国,凡书来朝者,不复问礼义所在,独畏其威耳。且以鲁考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书如楚者二,如齐者十三,如晋者二十有二,何其多也!盖齐、晋、楚,皆大国也,鲁之所畏也,故鲁不惮山川道路之远而朝之。书公如京师者一,书公朝于王所者二,又何其少也!以王室微弱,鲁之所忽也。夫伐秦之役,假道京师,成公因以朝周;践土之役,河阳之会,僖公因以朝周,皆非本心也。且鲁越境以朝诸侯,乃因会而朝天子,不臣之心,莫此为甚。圣人于鲁有君臣之义,故迁就而为之讳,其曰「如京师」而不言朝,曰「朝于王所」而不言京师,微见其意,使天下后世知圣人不与之也。呜呼!朝天王者,礼义之心;朝大国者,势利之心。徇势利而忘礼义,则天理沦胥,人伦颠倒,其祸有不可胜言者,惜乎春秋之君不知之也!臣窃悲之。夫不朝天子而朝大国,则君臣之义绝矣,势利之心开矣。诸侯怀势利而忘天子,则大夫亦怀势利而篡弑诸侯。篡弑之祸,相踵而起,此不朝天子之所致也,奈何当时之君曾不少警乎?臣所以深悲之也。臣又考来朝之意,有书名者,有书爵者。如曹伯来朝,滕侯、薛侯来朝之类,皆书爵尔;至谷伯绥来朝,邓侯离吾来朝,特书名者,岂无意乎?盖以桓公乃弑君之贼,宜天下之所共讨,今邓谷之君,不率天下诛之,反背天子而更来朝,故特书名以罪之,使入失地灭同姓之例,此圣人深意也。虽然,何以使之来朝哉?盖有以力而使之来朝者,有以德而致其朝者,不可不知也。如鲁之如齐、如楚、如晋,邾、鄫、纪、薛、郜、杞、曹、滕之朝鲁,皆以其力足以制我而朝之,岂诚心也哉?齐、晋、楚之君,未尝一朝于鲁,鲁十二公,未尝一朝于邾、鄫等国,岂非以力而自恃乎?若禹会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周公辅成王,朝诸侯于明堂,至戎蛮夷狄皆朝于四门之外;宣王复古,而大会诸侯于东都。此皆以德而自然来朝,非以威劫之也。呜呼!以力加人者,力尽则祸至;以德怀人者,亘千古而常在也。何以言之?夫齐、楚、晋不务德,而以力劫制小国,及其子孙,有死于松柏之间者,有以六千里而为雠人役者,有分为三国而并于秦者。秦亦不悟,以力兼并,一夫作难而七庙隳,是以力劫人之祸也。若夫大禹以至宣王,名高万代,德冠百王,后世言治者莫不以为称首,况当时诸侯,安得不心悦而诚服乎!臣愿陛下克勤克俭如大禹,访落小毖如成王,侧身修行、任贤使能如宣王,中国衣冠虽陷于蛮貊,将见身在异域之间,而心朝魏阙之下,无念不在吾君之侧矣。傥陛下无失天下之心,则虽土地未及大禹、成王、宣王之盛,而恢复之象,已见于嚬笑间矣。惟陛下留神。
崇政殿御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制策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四、《文庄集》卷一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四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皇帝若曰:朕克谨承先训,惟怀永图。期化成于人文,实顺考于古道。尚虑视听不广,心志未明。寤寐增勤,忠规是伫。所以博延髦士,庶获嘉谟。昔姬德之隆,《周官》爰作。建中立极,经世惠民,乃致颂声,以措刑辟。王风不竞,战国交兴,理贵从宜,俗多变古。炎汉政令,十《志》粗存;有唐宪章,《六典》备载。既沿革而不一,亮损益之可知。曲礼三千,经礼三百。虽难尽举,聊为敷陈。施之于今,往古之事何允;揆之于古,方今之法孰非?当商搉其大猷,无自执于小道。仲尼之志,在乎《春秋》。考旧史之文,明将来之法。授经左氏,发凡变例。善恶必显,惩劝在兹。由是后王,遵为彝训。至若朝聘祭祀之礼,刑赏兵农之政,君臣励翼之迹,官司寅亮之辞,或可举而行,当直书其事。惟菁英而是取,顾糟粕而罔陈。六籍之存,日星是喻;百氏之说,爝火攸同。恶实尚华,寔繁厥类。斲雕为朴,岂无其时?欲使荐绅之民,并宗经术;青衿之士,专习圣言。能黜异端,渴闻谠论。贡举之设,茂异斯求。爰自唐朝,独考辞赋。虽云小辨破道,壮夫耻为,然而定妍否于有司,观工拙于作者,茍或舍兹衡石,诚虑失之毫釐。将俾俊乂用章,文风丕变,其用何术,以副虚怀?《礼》有四民,农居其一;《书》有八政,食在其中。务劝力耕,亮由薄敛。或轻其赋调,即邦家之用不充;或重彼科役,即编氓之力弥困。至于榷酤之法,关市之征,将以惠人,亦思省去,复虑经费不给,游惰寖多。盖欲蠲复民租,不禁山泽,而使野无旷土,府有羡财。下靡趋于末利,上益丰于储蓄。必有说也,宜无隐焉。宰字之任,蒸黎所托,在乎铨择,尤所注怀。亦尝阅考绩于明廷,听保任于端士,暨于莅职,继以败官。或边幅罔修,簠簋靡洁;或佩韦罕诫,冠虎是侔。虽国有常刑,然民已受弊。今若峻其督责,必兴叹于凝脂;缓彼简书,将漏罪于疏网。水火相济,琴瑟更张。尔其谓何,子实翘想。缅惟致治,诚在得贤。每恐下僚,寔沈英彦。或以类举,或自荐升。负廉隅清白之名,常从加等;驰干蛊端方之誉,亦示峻迁。然而鲜睹徇公,颇闻滥进,始由朋党,终陷刑章。言念于兹,夙夜无已。欲使怀材者必达,荐士者绝私。奏牍上陈,美恶可复;爵赏下降,名实罔违。极言澄汰之方,用资宵旰之虑。矧子大夫蕴蓄器业,洞明政经。副我详延,森然就列。靡悼后患,咸罄昌言。
对曰:臣闻百王公共不易之道者,惟谏而已矣。古者致治之君,莫不欲良臣在廷,忠言日至。揭进善之旌,设敢谏之鼓。太史陈诗以刺,百工执技以谏。暨汉孝文二年,始下贤良之诏,开纳言不讳之路,延直诚切谏之士。访天时之灾异,问朝政之阙失。国家宅有神器,五十年间,上无逸德,下无遗政。而陛下尚虑视听未广,心志未明,高张六科,躬访时事。诚臣以济民利国之策,干陛下之秋也。臣生逢太平,幼读方策。睹盛衰治乱之际,未尝不愤悱而握卷;闻忠蹇鲠直之风,未尝不激厉而抗节。今幸以区区之学,应直言之召。有司不以臣之不材,升之于相府;三公不以臣之不材,进之于外廷;陛下不以臣之不材,问之于丹陛。敢不抉胸膈之所虑,尽耳目之所见,谨昧死上对。制策曰:「昔姬德之隆,《周官》爰作,建中立极,经世惠民,乃致颂声,以措刑辟。王风不竞,战国交兴,理贵从宜,俗多变古。炎汉政令,十《志》具存;有唐宪章,《六典》备载。既沿革而不一,亮损益而可知」。臣闻周监二代,文物周旋;姬旦践阼,宪章昭备。诏六官以政令,建五等以亲贤。礼行三雍,法垂象魏。故文武创业而臣工作颂,成康致治而刑措不用。洎平王东迁,皇纲解纽。《黍离》之什,下列《国风》。尔后九鼎渐轻,七雄分竞,强吞弱吐,干戈日寻,合从连衡,谈说锋起。至有变衣裳以从俗,峻法令以任权。轻忠信而重要约,坏井田而立阡陌。官不择行而择言,爵不尚贤而尚贵。事叛于古,败乱相乘。洎秦鹿野死,汉龙天飞。萧何约九章之法,叔孙制绵蕝之礼。律历精密于盈虚,郊祀周旋于坛畤。分郡国以王宗支,制歌舞以象功德。殊庸茂实,际天接地。故朝廷之制,十《志》在焉。洎三国分土,礼乐无主。垂数百载,而唐有天命。房杜议其律令,马周陈其法度。致太平于贞观,制礼乐于开元。分爵九等,品有正从。故职官之制,《六典》备焉。今陛下问其沿革,询其损益,其将有所发于天下也。臣愿朝廷鉴历代之所短,举唐汉之所长,文者损之,急者宽之,过者抑之,不至者进之,则古今之美,无不济于下矣。制策曰:「曲礼三千,经礼三百,虽难备举,聊为敷陈。施之于今,往古之事何允;揆之于古,方今之法孰非?当商榷其大猷,无自执于小道」。臣闻先王本太一之道,观羔雁之象,制威仪三千,礼仪三百,所以教天下之恭让,闲万民之非辟。聊敷其要,盖有五焉。《记》曰:「礼,时为大,顺次之,体次之,宜次之,称次之。尧授舜,舜授禹,汤放桀,武王伐纣,时也;天地之祭,宗庙之事,父子之道,君臣之义,伦也;社稷山川之事,鬼神之祭,体也;丧祭之用,宾客之交,义也;羔豚而祭,百官皆足;太牢而祭,不必有馀,称也」。若穷礼乐之沿革,揆古今之得失,则上世帝王不相沿袭。功成作乐,治定制礼,虽从宜而立法,必师古而可久。国家受天承命,造我区夏。远观八世之典,近取开元之制。文物之盛,流芬简策。但太常工师或怠其习,朝廷服章未明其列。珩璜之声不闻,豆笾之器罕用。鉴往观来,其仪可见。今陛下富天启之资,有承平之业,固当制礼乐,易服色,定官名,发号令,建中于千古之上,立极于百代之下,则泥金勒玉,不足记其功德矣。制策曰:「仲尼之志在乎《春秋》。考旧史之文,明将来之法。授经左氏,发凡变例。善恶必显,惩劝在兹。由是后王,遵为彝训。至若朝聘祭祀之礼,刑赏兵农之政,君臣励翼之迹,官师寅亮之辞,或可举而行,当直书其事。惟菁英而是取,顾糟粕而罔陈」。臣闻周室将微,诸侯叛命。圣人有作,王文爰启。发周公之凡例,载鲁史之行事。笔削既至,臣子皆惧。故为列辟之彝章,王道之准的。汉氏有命,斯文盛行,朝廷诏诰,公卿章疏,必引经传,为事规矩,故历祚悠远,法度可观。尔后中原多故,编简不完,有国之君,不遑逮此。国家兴起四方,穆清治本,建藏书之策,立雠校之官。陛下旰食视事,乙夜观书。故下问小臣以大义,抉六经之奥秘,观百王之明睿。臣幼习史氏,颇详其学,以为丘明之传,繁富而诬。臣请以经义条对如左。臣闻朝以修制,聘以结好。时会以发四方之禁,间问以谕诸侯之志。表著以昭序,玉帛以修贽。考其道则在乎明班制而不僭,整威仪而可观。动必以礼,不失其物。臣谨按《春秋》书「春,滕侯、薛侯来朝」者,天子无事,诸侯相朝。书时者,美其正也;书「荆人来聘」者,荆,夷狄也;书人者,美其始能聘也;书「介葛卢来」,而不书朝者,以微国不能行其礼也。臣闻祭以追养,祀以驭神,圣人为能飨帝,孝子为能飨亲。外则尽物而献诚,内则尽诚而献礼。备其馨香,奉以圭璧。然则祭不欲黩,黩则不恭;祀不欲烦,烦则不歆。谨按《春秋》书「春正月己卯烝」者,讥其数也;书「夏五月丁丑烝」,讥不时也;书「犹三望」者,犹者可止之辞也,讥其不知礼也。臣闻刑赏者,国家之二柄也。驭其有罪,则有刑赎废夺。《语》曰「齐之以刑」,《书》曰「金作赎刑」,《周礼》曰「夺,以驭其贫」,「废,以驭其罪」。懋其有功,则有爵禄车服。《周礼》曰「爵以驭其贵」,「禄以驭其富」,《书》曰「车服以庸」。盖刑者所罚寡而所戒众,赏者所费小而所劝大。故古者刑以秋冬,象天之瘁物也;赏以春夏,象天之惠物也。然则刑之大要在乎去奸宄。奸宄不去,则罚失矣;罚失则滥,滥则民不从矣。臣谨按《春秋》桓公之世,经不书「王」者,讥上之不能讨其罪也。赏之大要在正礼制,礼制不正,则劝失矣;劝失则僭,僭则民不服矣。臣谨按《春秋》云:「王使荣叔来锡桓公命」。书「来锡」者,讥赏不正也。臣闻古之兵制,大夫有车百乘,诸侯有车千乘,天子有车万乘,所以威四夷,刑奸宄也。必先教之以礼,而后讨之以罪。故先王之制,甸服者祭,侯服者祀,宾服者享,要服者贡,荒服者王。有不祭则修意,有不祀则修言,有不享则修文,有不贡则修名,有不王则修德,序成而不至则修刑。于是乎兵有常矣。后之王者奉之,能行其礼,能守其正,则得其道矣。臣谨按《春秋》书「甲午治兵」者,美其得礼也;书「作丘甲」者,讥不正也。臣闻古之农政,夏后氏五十而贡,商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所以供宗庙,备车服,必先限之以田,而后取之以赋。先王之制,建步立亩。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井方一里,是为九夫,八家共之。一夫一妇受私田百亩,公田十亩,输虞衡之税,供车马之赋。于是乎农有常矣。后之王者奉之,不妨其时,不失其正,则得其道矣。臣谨按《春秋》书「新延厩」者,讥不时而悉农力也;书「初税亩」者,讥不正也。至若君臣励翼之迹,官师寅亮之辞,考于左氏之传,寔繁大夫之对,然非圣人笔削。请以经义言之。夫君臣励翼者,在乎尊卑不黩,上下不僭,罪不妄诛,刑不妄加,兴灭国,继绝世。《春秋》之义,尊不亲小事,卑不专大功。谨按经有称「人」以杀大夫者,讨有罪也:称「国」以杀大夫者,罪累上也;经有书「夏灭项」而不言何国灭之者,为齐桓公讳也;《春秋》为贤者讳,桓公尝有继绝存亡之功,故君子为之讳也。夫官师寅亮者,在乎夙夜儆戒,靖恭其位,贤愚有序,贵贱有列,安邦国,利万民。《春秋》之义,用贤治不肖,用贵治贱。谨按经有书「秋,公子结媵陈人之妇于鄄,遂及齐侯、宋公盟」。书「遂」者,美其有遂事也。《春秋》之义,大夫受命不受辞,出境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者,专之可也。制策曰:「六籍之存,日星是喻;百氏之说,爝火攸同。恶实尚华,寔繁厥类;斲雕为朴,岂无其时?欲使荐绅之民并宗经术,青衿之士专习圣言。能黜异端,渴闻谠论」。臣闻经纬天地,莫大乎六籍。《诗》《书》标仁义之府,《礼》《乐》立教化之表,《春秋》五始以载褒贬,大《易》四象以观情伪。从之则为正直,为圣贤;叛之则为奸乱,为聋闇。万代而下,宗为格言。然而去圣逾远,诸子锋起,各因文而述志,或希圣而扶经。至汉孝成帝时,已八十馀家矣。尔后作者纷纭,竞为闳诞,违叛正道,棼泯斯文,致学者之多歧,遂务华而舍实。陛下注怀《坟》《索》,将抑百家,文明之朝,如转规耳。然臣以为焚之则为非法,不若化之以道,教之以正。自今而后,凡朝廷诏令之文,贡举诗赋之目,毋用诸家之语,必以六经之义。上之所好,下必甚焉。是以辐员之内,庠序之间,不禁而自绝,不令而自从,竞讽周孔之言,共排杨墨之语。谅不数岁,尽变其风。洋洋乎《雅》《颂》之声,可以翘足而待矣。制策曰:「贡举之说,茂异斯求。爰自唐朝,独考辞赋。虽云小辨破道,壮夫耻为。然而定妍否于有司,观工拙于作者,茍或舍兹衡石,诚虑失之毫釐,将俾俊乂用章,文风丕变。其用何术,以副虚怀」?臣闻王者不能独治天下,必择良能而共之。故公卿大夫必选于俊乂,俊乂必取于多士。四代荐贤,诸侯立三适之制;两汉求士,公府有四科之选。得贤之盛,无以踰之。魏晋已降,南北离割,其间制度,无可纪者。隋室立进士之科,李唐崇大其选。国家龙兴,亦循其制,网罗贤俊,时号得人。若辞赋之试,声律之限,盖非古也,而取一时之工焉。陛下必欲革之而取茂异,又何患妍否之难定哉?臣以为今之取士,其甚可疑。乡举里选之制未尽明,察言观德之规未尽复。夫乡举里选,所以择其行也,而寄贯冒籍者有焉;察言观德,所以择其材也,而矫厉虚誉者有焉。所以荐贡之始,不能皆知其行;明试之际,不能尽择其文。以是爵命之间,不能无滥。臣愿陛下先明乡里之制,次谨言德之规,然后试以策论,考其康济,非经意不得以对,非常道不得以言。则清浊自分,才德可辨,文风丕变,又何远乎?制策曰:「《礼》有四民,农居其一;《书》有八政,食在其中。务劝力耕,亮由薄敛。或轻其赋调,即邦家之用不充;或重彼科役,即编氓之力弥困。至于榷酤之法,关市之征,将以惠人,亦思省去,复虑经费不给,游惰寖多。盖欲蠲复民租,不禁山泽。野无旷土,府有羡财。下靡趋于末利,上益丰于储蓄。必有说也,宜无隐焉」。臣闻《语》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故先王敷政设教,惟务富庶,藏财于民,取之以道。府藏益而国用充,元元安而百姓遂。国家仁惠周普,刑政简清,但财赋未充,管榷未罢,其故何哉?臣以为务农之制,足食之本,历观前世,盖有道焉。三代之际,其详阙矣,姬嬴而下,莫盛于汉。臣请为陛下以西汉之事言之。夫汉当文景之际,民田三十取一,而侯王分土,各食其租。关梁缓征算之制,民间有斗酒之赐。四方常贡,其入至寡。而太仓之粟,流衍而露积;京师之钱,贯朽而难校。守闾阎者食粱肉,阡陌之马成群。今国家地广前代,履亩而税。山泽舟车之赋,盐铁莞榷之利,一岁之入,十倍汉初。而用度丰盈未能相当,其故何哉?岂非游手未去,重职未省,冗兵未减,仙释未戢,旷土未开,珠玉未弃?游手未去,则趋末牟利之弊未尽止;重职未省,则稍廪供亿之费未尽节;冗兵未减,则粮饷优给之用未尽一;仙释未戢,则邪伪蠹耗之源未尽闭;旷土未辟,则耒耜禾黍之利未尽获;珠玉未弃,则梯航掊采之路未尽塞。是以南亩之民,执耒而耕者无多人矣。故陛下虽躬行节俭,忧劳日昃,而制其岁用,则尚有未丰,议缓征算则将行复止者,良由是矣。愿陛下禁游惰以沮劝之典,并重职以简易之道,去冗兵以稽阅之法,抑仙释以正直之规,开旷土以优复之令,弃珠玉以俭素之教,则官府之用充仞而山积,亿兆之生敦厚而日富,丰食之道又何难哉!制策曰:「宰字之任,蒸黎所托,在乎铨择,尤所注怀。亦尝阅考绩于明廷,听保任于端士。暨于莅职,继以败官。或边幅罔修,簠簋靡洁;或佩韦罕诫,冠虎是侔。虽国有常刑,而民已受弊。今若峻其督责,必兴叹于凝脂;缓彼简书,将漏罪于疏网。水火相济,琴瑟更张,尔其谓何,予实翘想」。臣闻生民之命,系乎县邑。故进任宰字,在乎择人。当进者进,则法令明,政教达,奸宄绝,私谒息;不当进者进,则王泽壅,刑辟滥,邪伪起,苞苴行。故古者仕不妄进,臣不虚受,盖恐下民之受弊于匪人也。国家之制,与古齐圣,而州县之吏,率多暴慢,不求洁白之名,罔垂缓急之戒。其故非他也,盖吏道颇杂,贡举未正。士则累场籍以求第,而不问其材;吏则叙久次以求迁,而不问其事。未尝择行于三铨,但见分命于百里。君子或淹久而后进,小人或夤缘而先达。复循唐氏流外之制,盛开百司恩泽之路。选调既集,皆补令佐,蚕食元元,干冒宪网。详观其弊,良不远此。况复考课之法未尽行,论荐之科未尽至,按察之使未尽公,激劝之赏未尽重。臣愿陛下因革百王,详观两汉。采诸家考课之法,而明其殿最;严百官论奏之典,而禁其趋附。选天下公正之士,出分八使之车;擢州县循良之吏,入补金闺之籍。是则黄绶之间,竞为良善,又何有凝脂之叹,疏网之虞者哉?制策曰:「缅惟致治,诚在得贤。每恐下僚,实沈英彦。或以类举,或自荐升。负廉隅清白之名,常从加等;驰干蛊端方之誉,亦示峻迁。然而鲜睹徇公,颇闻滥进,始由朋党,终陷刑章。言念于兹,夙夜无已。欲使怀材者必达,荐士者绝私。奏牍上陈,美恶可复;爵赏下降,名实罔违。极言澄汰之方,用资宵旰之虑」。臣闻王者前旒垂纩,无为而治,必举贤哲,用为股肱。故类举之典,君子所以达己知也;自荐之制,英主所以拔寒畯也。皆有国之规矩,求贤之轨辙。然则类举不正则朋党者达,自荐不实则僭滥者进,必在乎以经义而制之。谨按《春秋》书「吴子使季札来聘」。吴,夷狄也;称子者,善使贤也,故进之。《春秋》之义,身贤贤也,使贤亦贤也。又按《书》云:「举能其官,惟尔之能」。而今之论荐或非经意,保任之法颇重,得贤之赏未行。夫经以使贤者为贤,举能者为能,若举状谬者既黜,举状实者未旌,则贤能之士何以劝励?夫贤能不劝,则为善者怠;为善者怠,则欺妄者进矣。于戏,自荐者权也。古者帝王虑臣下妨塞贤路,乃为之制,在陛下裁之而已。若类举者道也,一日废之不可。伏愿陛下所信任者各举所知,则楝梁柱石有馀材矣。然则国家之大柄,王者之利器,赏罚而已。陛下明其科条,以驭荐举,不容应侯籍橐之请,而举胥臣先茅之赏,是则怀材必达,荐士绝私,可以复其美恶,而不违名实矣。臣诚不佞,罔知忌讳。叨备清问,忧惶跼蹐。但幸遇陛下设直言之科,臣应极谏之召,圣策许臣「靡悼后患」。夫贱士之虑,思补圣政万分之一。惟陛下少赐宸览,宽其鼎镬,则昧死幸甚。臣谨对。
答窃议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 创作地点:甘肃省庆阳市
汉高祖以黄金四万斤付陈平,而不问其出入,时陈平未有功也。唐高祖将斩李靖而恕之,时李靖未有功也。是前代帝王先布之以恩,后责之以效也。我太祖尝谓近臣曰:「安边御众,须是得人心。优恤其家,厚其爵禄,多与公用钱及属州课利,使人回图,特免税算。听其召募骁勇,以为爪牙。茍财用丰盈,必能集事。朕虽减后宫之数,极于俭约,以备边费,亦无辞也」。命将帅李汉超等十三人分守西北诸州,家族在京者,抚之甚厚。凡军中事,悉许便宜。每来入朝,必召对命坐,赐与优厚,抚而遣之。由是边臣悉富于财,得以养士用间,洞见蕃夷情状。每戎狄入寇,必能先知,预为之备,设伏掩击,多致克捷。二十年间,无西北之忧。故兵力雄盛,武功盖世,由此而致也。今滕宗谅为一路经略安抚使、兼兵马都部署,以公用钱回图,管设使命将校并蕃部酋豪,或赠遗官员游士。而梁坚弹奏滕使过钱十六万贯,有数万贯不明。及置狱研穷,才用三千馀贯,复有所归,无分毫入己。是未见贪吏之状也。宣抚田舍人,朝之端人也。至庆州,目击军民蕃部等借留滕侯,遮壅于道,足下何得谓之豺狼?主上仁圣,不深罪宗谅、张亢二人,仍降诏诞告边臣,依祖宗故事,使回图公用,一如平日。中宪不知内朝有此诏命,闻群口横议,遂伏閤请加责二人,以正宪律。既下法寺,则宗谅合赎铜而不当去官。是前断已重。亢坐将公用钱并酒散与军人,当更追一官。又朝廷既已降诏贷之,亦难反汗。足下责我保庇此人,固不敢避。自古文法常害边功。今天子仁圣,有西北之忧,孜孜求人,以捍大患。帅臣用度小过,不害边事。居辅弼者,固当竭力辨明,恐误朝廷机事,为天下之忧,岂暇私于二人哉!昔匈奴辱汉使者,盖不一也。唐贤使于贼庭,不辱命者,如韩愈、李回,皆成大名。近邵良佐使于元昊,回日改官,赐服色,报其劳也。良佐惧,不可再去,满朝缙绅无一士请行。朝廷召张子奭乘驿而至,又选王正伦副之,皆敢行不惧。既不惧矣,且观其辨论学术,可为之使,乃遣将命。暨还,得元昊书疏,颇顺于前,愿去号称臣,又能减数节事体。且沙漠穷绝,入不测之地,既能忘生,又不辱命,朝廷擢进两资,不可待以常调也。戎狄素贪,利未厌心,兵扰绝塞,此戎狄之常态,非子奭之过也。今之士大夫高谈时政,皆谓不能拔人,限以资级,使才者多滞,而朝廷乏贤;及见殊命越一等,则嚣然聚议,以为过优,何薄之甚耶(《范文正公集》卷五。又见《雍大记》卷三二。)!
斤:原无,据宋本补。
思爱庵记 南宋 · 陈耆卿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一九、《筼窗集》卷四、《赤城集》卷一二、《三台文献录》卷三
思爱庵在北山滕侯庙左十步。台之人感怀侯德,故立庙;既庙,复庵其旁者,侯德无穷,而感且怀之者,转不已也。侯以郡下末曹抗海内钜寇,事具《守台录》及朱文公《语录》中,世已传,故弗著。间尝论自古有寇难,寇未至先恐,皆是也。其上寇至不恐,急则遁;又其上寇至不恐,急不遁,继以死。夫继以死,岂不难哉!侯则不继以死,继以生。侯生而一城之老稚皆得生,百馀年间涵孕孳育,婆娑嬉游,以织以耕,以仕以学。不知者自谓太平幸民,坦腹卧歌;而知者,流涕也。知则思,思之而不得见,则愿见其家人,如侯在。乃命侯孙仲宜,迎赵夫人于武阳,夫人庵居,侯庙食,官斥废田半顷,俾仲宜主祠事。仲宜死,子昖主之。田岁凶,庵且日圮,昖泣曰:「若是,则非台人之所以命我也」。会秋中熟,乃以田之入供修费,先庙后庵,讫功,徵记于予。予惟侯天与血诚,视戡难解险如饮食,功成而逊赏,浓薄不计,庵与庙有无,何足道哉?台人念忠,昖知孝,故眷眷于庵与庙,而庵与庙得不废。虽然,庵与庙,台人责也,而乃以累昖,昖蔬水仅给,又齧之于匠石,将奈何?爱根则护枝,继自今庵与庙圮,当修,田不足,当附益。予以田之逸,而后责以庵与庙之劳。庵与庙当益不废。侯死不可作,使侯世世主侯祠不绝,即所谓感怀侯德不已者也。予记曩年陪庙祭,尊簠横陈,箫鼓撼木末。祭罢,胙饮庵中,而常恨庵小不足容也。今既新是庵,春猿秋鹤,喜动颜色。士大夫将云阗雾塞,酾酒张乐,以咏歌侯之德之赐。夫必念其为台人之责,而毋以累昖,其殆庶几乎!嘉定十三年七月日记。
宁海军节度掌书记沈君墓志铭(宝元三年二月)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范文正公集》卷一二、《八代文钞》第二七册、《吴兴掌故集》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吴兴郡太守滕侯,下车求故同年沈兄之家,得诸孤,问其坟墓,曰:「贫,未之葬」。滕侯伤之,乃谋于僚属,卜善地,拣良日,其礼悉备。以宝元三年二月某日,葬于德清县之永和乡大壮岭。君讳严,字叔宽,世为本郡人。其先食邑于邥,后子孙失国而为沈氏。汉晋而下,代有其人。曾祖讳规,祖讳廷诲,父讳延岫,皆隐而不仕。叔宽幼负器识,服亲之教,宗经属文,有声于江表。大中祥符七年秋,郡国敦遣,首送于礼部。明年春,礼部较天下之才,奏叔宽第四人。天子命试于庭,中甲科,除南康军判官。三载有善绩,改宣城节度掌书记。国家兴山泽之利,主计等荐君洪州武宁之茗局,外台上请兼领本邑事,朝廷从之。既而吏畏共廉,民爱其慈,君子谓之善政。馀杭郡榷酤,岁金二十万贯,为诸郡之剧。主计又奏君尸之,三年而还。会故参政蔡公居守南都,以同年之游,惜其沉俊,辟为留守推官。其年秋七月,以疾终于官所,享年五十。叔宽孝悌于家,事其亲未尝违颜色,视兄之孤,必先于己子。与人交,笃于信义,善人君子无不乐见之。及闻其亡,皆相吊云:「天与其才也,又赋其行也,而不及其显以寿也,悲夫」!三子:曰祁,曰邰,曰郁,并从儒学,必有立者。二女:长适前进士陈经,次女未笄。长女之嫁,蔡公不远千里命赍金以送之。及君之葬,又滕侯极意以营之,有以见叔宽感人之深也如此。某同年之列,最相知心,故书之。铭曰:
叔宽叔宽,生兮可爱,殁兮可伤。友朋之望兮,子孙其昌。
祭同年滕待制文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范文正公集》卷一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南阳市邓州市
维庆历七年三月日,具位某,谨致祭于故天章待制滕侯同年子京之灵。呜呼子京,吾人之英。文词高妙,志意坦明。自登朝闼,翕然风声。言动两宫,上嘉其诚。乃升谏曹,心膂益倾。谪去江徼,暄凉屡更。曾不赍咨,奉亲为荣。西夏猖獗,佥曰当行。乃藩于泾,有城无兵。渭帅败覆,戎马纵横。征夫不复,哭声连营。吊之绥之,与治其生。复率编民,易服乘城。完此生聚,而不奔惊。援兵四来,扰攘欃枪。犒以牛酒,万夫丰盈。众称其才,达于朝廷。既允公论,俄加宠灵。经略一路,环、庆、邠、宁。爱民之力,强兵之形。机谋若织,边陲如扃。御史风言,用度非经。投杼之际,迁于巴陵。巴陵政修,百废具兴。虽小必治,非贤孰能!往临姑苏,人喜其升。至未踰月,美声四腾。遘疾不起,福善何凭!我固当悲,同年之朋。忠孝相勖,悔吝相惩。闻其凋落,痛极填膺。生平意义,忽如弗曾。独有令嗣,堂构可承。我其抚之,必教而称。子京勿恤,魂兮高升。呜呼哀哉,尚飨!
续修宜春志序 南宋 · 张嗣古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九、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三六、康熙《西江志》卷一七八
九邱之书不可得而见矣,然《禹贡》一编,其于山川土地之别,贡赋物产之宜,靡不登载,则去古虽远,学者尚于此乎有考。后世郡邑图志之作,其几是欤。宜春为江右名郡,韩文公典州日,爱其赋税及时,人安吏循,闾里无事,异时因饯客,尝寄意于「江山多胜游」之句。然风土之可纪者,盖非止江山一事而已。郡旧有志,往往考订不精,详而或失之烦,简而或失之略,牴牾重复,览者病焉。而况距今六十年间,事多兴废沿革,则大书特书以诒悠远,诚当不一书而遂止也。宗卿滕侯抚藩踰年,一新简陋,典章文物,尤所经意。乃命郡博士林君护新、醴陵大夫张君耕博访旧闻,蒐辑放失,随事编摩,胪分汇列,釐为若干卷。于是一郡四邑之事迹,粲然如指诸掌。将锓木以永其传,乃属予为之序。予晚学,不足与斯文。惟侯之为此州也,约己厚下,民怀吏孚,讲明利病,以序罢行,皆所以为一方长久虑也。而束于简书,局于岁月,有不得以尽行其志焉。则是书之作,岂为无意哉?揭敖之米虽蠲,而取于民者未尽平也;折绢之令虽格,而和买平籴之害未能除也;珥笔之谤虽弭,而风俗之醇犹未遍也;防患之意虽至,而李渠之利尚未复也。以至山川之气未发,田里之力未宽,鬼习盛而未革,官府备而未完,变通而推广之,是岂无望于后之人乎!予故考述侯之志,著之篇首,庶几因其书以求其意,有以充其惠于无穷云。侯名强恕,金华人。嘉定十三年十一月。
除皇弟允良特授特进依前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使持节郑州诸军事行郑州刺史华原郡王充奉宁军节度使郑州管内观察处置河堤等使加食邑一千户仍赐功臣制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文恭集》卷二二
门下:朕沿康复之庆,荐昭报之诚,合祀乾祗,大陈牲玉。先期祓乎路寝,申诏约乎郊丘,礼文昭明,仪体简大。既执量币,获侑祖宗之灵;复因祭膰,以亲兄弟之国。盖合扬于贶施,用均布于福釐。矧尧之变时雍,始于敦族;而周之厚民德,由厥睦亲。式是仁恩,扬兹庆号。具官允良,姿质淑茂,体行端庄,令问夙昭,善猷允履。戚藩云建,使节是持。按图启封,载择膏腴之地;班槐就列,兼崇台宰之仪。入侍斋祠,居奉朝请,有陟恪之敏,得雍肃之和。朕享告成,尔庸惟穆,既饮斯至,乃泽厥劳。郑伯列于近郊,滕侯先于异姓,班兹盛策,进以崇阶。仍增井牧之封,益宠云台之号,并为异数,用洽至恩。于戏!讫是上仪,布兹大喜。群工庶尹,既国典之是孚;至戚密亲,在家情之允洽。益慎尔德,以对厥休。
与都长侯官簿启 南宋 · 王迈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四八、《臞轩集》卷八
公侯振振,皆逊滕侯之居长;宦途落落,自笑广文之冷官。告至未皇,先施甚宠。恭惟某官给露支风之敏手,撑霆裂月之清才。汝阳眉宇天人,仙标拔俗;河间被服儒雅,素履无瑕。翛然类山泽之臞儒,即之无膏粱之气习。早收科第,杰出宗英。长以贵而得民,望尊《麟趾》;士之高者为簿,见为鸾栖。华刺鼎来,修程轫发,茶灶笔床之清暇,诗盟觞政之夷犹。当路平章,肯遗横道之宝;留班清切,以待同姓之卿。某之迂疏,世所姗笑。仕不得志,愿追誓墓之风;贫能驱人,至草问钧之赋。朅来倚席,寒甚无毡。惟求密迩于家山,最喜得交于名胜。公如帅属,使皆知惟长之从;仆可免嘲,不犯好为师之戒。